争鸣 | 什么是“三文鱼”?虹鳟到底能不能当“三文鱼”卖?水产极客有话要说!


在欧美文化传统认知中,“salmon”(中文“三文鱼”音译)是Salmonidae(鲑科)Oncorhynchus(大马哈属)和Salmo(鲑属)鱼类中拥有跨盐度洄游行为的类群。


而“Trout”(中文对应“鳟”)概念是Oncorhynchus(大马哈属)和Salmo(鲑属)鱼类中,生活史全部于淡水中完成,没有跨盐度洄游行为的类群。


但在中国国内市场,“三文鱼”的概念却有着极大的争议。有人认为鳟鱼(如虹鳟)也应该作为三文鱼出售,也有人持反对意见。


文/ 图 山东东方海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江鑫

*本文为海鲜指南(微信号:seafood-guide)独家稿件。


作者简介江鑫中国海洋大学海洋生物学博士,中国海洋大学法学院法学辅修。美国国家潜水教练员协会(NAUI)教练。现任山东东方海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大西洋鲑养殖项目副经理,负责养殖流程优化,产品开发与市场营销。


“三文鱼”的概念在水产业界争辩已久,这里我仅以“极客”视角,以我认为科学的方式杂谈见解,更希望激发大家广泛讨论,将这一问题以科学客观的方式越辩越明。


水产品的命名体系:科学名、通用名和商品名


名称的规范,要有完善的命名系统为基础。商业领域交易的自然物,药物命名系统最严谨与完善。市售药物都归属三种名称:化学名,通用名和商品名。化学名是药物根据化学结构式读写规则确立的名称。通用名是广泛通用,被民间大众广泛接受与认知,并为药典委员会认可的名称,而商品名则是企业为保护产品生产技术与市场权益而注册使用的名称。


以阿莫西林为例,化学名 (2s,5r,6r)-3,3-二甲基-6-【(r)-(-)-2-氨基-2-(4羟基苯基)乙酰氨基】-7-氧代-4-硫杂-1-氮杂-1-氮杂双环【3.2.0】庚烷-2-甲酸三水化合物,复杂而精确; 通用名,阿莫西林,妇孺皆知;商品名,弗莱莫星、阿莫仙、再林、菌立消、安福喜等,区分不同厂商生产的阿莫西林产品。该命名系统客观公正,清晰明了。


虽无成文规则,但目前的水产商品命名实际也是沿用以上规则, 虽无药品命名系统的严谨与完善,却已成惯例。市售产品也主要归属三名:科学名,通用名和商品名。


科学名是传统林奈双名法体系命名的拉丁文名。通用名是被民间大众广泛接受与认知的水产品名称。


通用名常常包含数种科学名划定的物种概念,如通用名“海蜇”就包含了腔肠动物门钵水母纲旗口目和根口目的数十种可食用水母品种。与药品相比,水产品命名缺乏官方审核认定与规范,民间常用采用中文学名或俗名,或英文通用名翻译来命名水产品通用名。通用性与广泛性是通用名的核心特性,因此个别区域个别群体或人工培育群体的个别特性不能干涉惯用通用名的使用。


商品名是企业或组织对特定产品,依据其特性界定概念范畴,排他性保护其差异化特征带来的溢价能力的命名。商品命名见仁见智,只要符合现有民商法规定,即可应用命名。名称注册后受到民商法体系保护。


例如海参: 科学名Apostichopus japonica; 通用名刺参;商品名有獐子岛的“北纬39度”和“马牙滩”海参(界定产区或地标),财神岛 “九龄”刺参(界定年份),獐子岛的“参旅”刺参和好当家“超低温”刺参(界定加工方式)等,都是注册保护的商品名。商品名强调排他性,在注重产品差异化溢价的终端渠道意义重大,但在强调竞价的批发渠道容易被忽视。


三个问题明晰“三文鱼”概念


以上体系明确后,我们通过三个问题明晰“三文鱼”概念:


问题一,“三文鱼”是科学名,通用名还是商品名?


“三文”普遍观点认为是港台地区对“salmon”的音译(兼备 “信,达,雅”之译界金标)。“三文鱼”来源于英文通用名“salmon”, 不是拉丁文的科学名,亦不是企业命名的商品名,因此是通用名。


欧美文化传统认知中,“salmon”是Salmonidae(鲑科)Oncorhynchus(大马哈属)和Salmo(鲑属)鱼类中拥有跨盐度洄游行为的类群。其拉丁词源“salire”, 意为奋力的跳跃(leap)。描述洄游鱼类逆流而上跳跃瀑布的特性,这显然不是鳟鱼(trout)的普遍特征


全球市场普遍以“salmon”命名的鱼类有以下下6种: Atlantic salmon (大西洋鲑),Chinook salmon(帝王鲑),Chum salmon(狗鲑,秋鲑,大马哈),Red salmon(sock-eye,红鲑),Pink salmon (粉鲑),Silver salmon(Coho 银鲑),其对应科学名与分辩特征详情如下。


全球水产品贸易市场常见“salmon”的科学名与形态特征


国内有商家认为“三文鱼”特指大西洋鲑,还有折衷说法将“三文鱼”概念分为“广义”与“狭义”其实都是通用名与商品名的混淆。


“挪威海产三文鱼”是挪威产大西洋鲑的商品名全称,用于指明挪威海产局在国内推广的挪威产大西洋鲑产品,同类大西洋鲑产品还有“智利海产三文鱼”“澳洲海产三文鱼”和“苏格兰海产三文鱼”。他们在国内市场各自凭借自身独特优势独立推广,相互竞争。而通用名“三文鱼”概念下的其他5种鱼类,由于终端市场没有“挪威海产三文鱼”概念推广的深度与广度,市场需求低微,因而始终隐迹于不重商品“名分”的批发与贸易渠道中难以凸显。


问题二,虹鳟是不是“三文鱼”?


虹鳟,科学名Oncorhynchus mykiss,通用名Raibow trout由于目前尚无将“salmon”用于虹鳟的实用例,因而“三文鱼”通用名概念范畴中,虹鳟要被排除在外。


传统认知中的“Trout”及其对应“鳟”概念是Oncorhynchus(大马哈属)和Salmo(鲑属)鱼类中,生活史全部于淡水中完成,没有跨盐度洄游行为的类群。


特例如洄游型虹鳟“steelhead”和陆封型大西洋鲑,是以自然分布极其狭小的个别群体为基础,经人工选育而形成的商业品种,因此不足以影响惯用通用名“salmon”和“trout”的概念范畴界定与使用。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商品名,“丽江三文鱼”和“青海三文鱼”名称的使用是合理的。此两种命名为商品名命名,是当地养殖产业组织对特定养殖产品,依据其特性界定概念范畴,用以排他性保护其产品差异化特征带来的溢价能力而进行的产品命名。


“丽江三文鱼”和“青海三文鱼”命名主体为商家或组织,目的是保护其产品溢价能力,只要在民商法律规定范围内,没有损害其他平等法律主体的权利,即是合理。丽江与青海水质优异,其养殖虹鳟口味甚优,堪比挪威海产大西洋鲑,因此当地企业推广产品时命名商品名称为“丽江三文鱼”和“青海三文鱼”是合理的。


但是,如果挪威海产局将“三文鱼”注册保护,排他性指明其特指大西洋鲑(但实际上广泛应用的通用名在民商法中是不能够被普通民商法主体注册使用的),“丽江三文鱼”或“青海三文鱼”的商品命名即为侵权而无法使用。同样,若商家存在欺诈消费者的主观恶意,偷换概念获取溢价,将虹鳟命名为“大西洋鲑”,也不能得到现有法律体系的认可与保护。


问题三,其他淡水养殖的“鲑”鱼是不是“三文鱼”?


传统概念中,Salmonidae(鲑科)Salmoninae(鲑亚科)其他鱼类虽在中文中可命名通用名为“鲑”,英文通用名却不是“salmon”,因此也要被排除于“三文鱼”概念之外。


常见高值品种如哲罗鲑,白鲑,红点鲑等,除哲罗鲑外,白鲑英文通用名“Whitefish”,红点鲑英文通用名“Charr”,都与通用名“Salmon”包含的概念范畴界限清晰。哲罗鲑数量稀少,其名称 “Danube salmon”虽是“salmon”却缺乏使用的广泛性与通用性, 如果哲罗鲑能够形成如大西洋鲑般宏伟的全球产业,即有可能颠覆“三文鱼”的传统概念范畴。


国内水产品市场体系不成熟,相应规范缺失。长期以来大量产品仅靠批发渠道面对市场,缺乏品牌保护与市场运作,产品同质化严重。价格与品质管控缺失情况导致的恶性竞价,带来产业逆淘汰,出现劣品驱逐良品的局面。食品安全与产品品质问题此起彼伏,在摧毁消费者健康与信任的同时,摧毁了一个个养殖产业。近年来,国内批发渠道的萎缩与终端渠道的崛起为水产业未来带来希望,水产品品牌化运作成为趋势。


名正方可言顺,水产品命名规范无疑是水产品品牌化运作的首要前提。科学名,通用名与商品名命名的合理授权,概念范畴界定,管理与保护规范的确立,将迅速改善国内水产品市场的运作效率与可持续发展健康状况。


借鉴药品命名的管理体系(科学名管理不必赘述):通用名需行业协会或其他公共性官方组织编制规则进行概念范畴界定,管理和保护,甚至分配公共资源发挥品种推广与资源保护职能(挪威海产局对挪威大西洋鲑的推广与保护是完美案例)。商家或地方性养殖团体也须加强法律意识,将特定养殖技术及相应养殖产品合理命名,并利用现代民商法体系加以保护,为后期渠道选择与市场运作打下稳固安全的根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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